跟老伴28岁结婚,顾伯是个急性子,老伴做什么事却也都是慢慢悠悠的,这个他在结婚前就发现了。但年轻的时候他跟太太都在大西北戈壁滩工作,男女比例严重失调。顾伯忽然跟我们强调,“情感对人来说是第一重要的东西。”我们问顾伯后悔选错了人吗,他没有正面回答,“这是时代的问题。”
“性格不合。”顾伯对妻子没有更多的描述。他跟妻子“老早就分开玩了”,但他从没考虑过离婚,“想都没想过。”他们在一起熬过了最困难的时候。
我们问他曾经有没有遇到过性格特别契合的人,他说这是“机密”,三其口。后来聊到过去。
顾伯没接话,忽然从口袋里翻出手机,操作了一番,指着一个人名扭头对我们说,“这个。”那是通话记录的页面,一页将近十人的通信里,那个名字占了一半。
他跟女孩儿从初中就认识,大学才在一起,她既不是顾伯的初恋,也不是结婚前的最后一任女朋友。顾伯说不上来这个女孩儿究竟是相貌还是性格还是什么吸引了他,只是他还记得50多年前的每个月,女孩儿都会把自己吃不完的6斤饭票留给自己。
重逢是在五六年前的一次出差,顾伯一直知道女孩儿就在老家江苏。十年了,他不敢回忆,“这种事情都是很悲伤的。”但就那一次,他来到了女孩儿的城市,突然一股念头冒了出来,“就想找着,肯定要找。”
当天,他在网上找到了大学时同乡会负责人的电话,以前他也通过这种方式找过其他的同学,结果电话拨过去,很多人已经不在了。“就是看看碰碰运气。”他拨电话的时候没有犹豫。
幸运的是,电话通了。一听声音,对方就认出了顾伯。顾伯说,女孩儿的婚姻也并不幸福,先生腿脚不好,她自己一个人照顾。顾伯帮不上什么,隔个一两天他跟女孩儿就会通上至少半小时的电话。他们聊的多是过去的事情,女孩儿有时会给顾伯叮嘱一些祖传的中医方子。
每天下午的五点半他还是会准时回家,但妻子不会知道顾伯突然愿意尝试以前根本不信的针灸拔火罐,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们聊性,相对无言;我们聊婚姻,依旧相对无言。不可否认,隔了半个世纪的年龄差距,即使是我们,与素不相识的老者初建联系,也难免心生怯意;反观他们,被不相干的年轻学生猛地叨扰,不免慌乱了阵脚。我们明白,这种情境下,性的诉说需要极大的勇气和耐心,这在挑战着我们,更在挑战着他们。
在对亲密关系的思索前,老人们躲进自己的心房,他们的迟疑引着我们思考,是什么在牵制他们的诉说,无法言说的究竟是什么。这些老人,人生暮年,他们过得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