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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未鹏 Mind Hacks

时间:2019-08-09 来源:原创/投稿/转载作者:管理员点击: 162

  很多心理学知识,放在问题上下文和思维的展开过程当中去引出,会比其他形式更生动,更容易理解,如果你仔细看,会发现几乎每则对话里都会引出一个或几个重要的心理学原理。除了对话所对应的特定问题之外,这些心理学原理,和使用这些原理的思维过程,同样也是我希望籍由对话来传达的「渔」。

  「改变」恐怕是最古老但一直保持高度活跃的话题之一。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都有类似「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样的俗语,可见一个人的改变如何困难。虽然我们成年以后仍会不停地学习知识,然而我们对于世界的信念、价值观、看问题的角度和偏好、我们性格深处对于成功失败、风险收益、人际关系、对自我的认知等等一系列「内隐」的心智模式往往会在很早就定型,并且会不断地自我强化——这种自我强化也是改变最困难的原因之一。 改变分为两种,一种是个人的改变,另一种是组织群体的改变。我对于前者更感兴趣。一个人要想改变自己,首先要了解自己,这就像要解一道题目首先得理解题意一样。而了解我们自己是一个更为古老的问题,古希腊人就曾把「了解你自己」刻在阿波罗神殿的门柱上,在解剖学、神经科学发展起来之前,我们对于自身的了解大多源于并止于自省(introspection),自省法直到今天仍然在启发着心理学研究,然而要想实证很多问题,离不开更「物质」的手段,如蓬勃发展的脑科学技术。

  讲科学证据,本来是个好事情,这些年大众读者经过泛滥的鸡汤文和灵魂写作的洗礼之后,慢慢觉悟到说要看科普文章,最好看有文献引用的,有出处的那些。 但是科普也分好科普和坏科普。重点不在于是不是科普,而是是不是靠谱。 我们知道科学的精髓在于研究方法论,而不是结论本身。如果把科学研究方法论看做一个「管道」,从一端进去的如果是客观事实,那么从另一头导出来的,也更可能(也只是「更可能」,而不是绝对)是客观事实。但如果从一头进去的是垃圾,另一头出来的,仍然是垃圾。这就是著名的「garbage in, garbage out」(垃圾进,垃圾出)原理。

  但比阅读更重要的,其实是阅读中的思考,带着脑和心去阅读,我把这个称为「独立阅读」。 在独立阅读中,我们对知识进行再次的深度加工,和自己既有的知识&经验体系去对照、印证,去碰撞,去对比,去分辨,然后破立、融合、存疑、延展、细化。经过了这样一个过程的阅读,看起来我们是阅读一篇文章,但其实我们代入了自己整个身心、思维、切身经验中的第一手素材。

  心理学历史上有这样一个非常经典的实验,其经典之处不仅在于它是著名的行为主义创始人斯金纳所做的,更在于它以一种非常简练的方式揭示了人和动物的某些行为的深刻联系。这个实验被称为“迷信的鸽子”,并被收录在《改变心理学的40项研究》一书中。实验是这样的:给笼子里的一群鸽子喂食,喂食器被触发的时间间隔是固定的,经过一段时间的喂食以后,会发现,笼子里面的鸽子呈现出形形色色的“迷信”行为,有的鸽子不停地转圈,有的鸽子一个劲地啄笼子的某个特定位置,有的鸽子不停地摇头,等等。仿佛他们相信这样做就能影响喂食器给食一样。这个实验有趣就有趣在他跟人类的迷信行为(例如穿某只特定的袜子跟赢球的联系)的本质上的相似性。(出于某些奇怪的心理,心理学家和大众都挺喜欢这种对人类进行降格的实验,其中心理学家们最好的一口的就是这种在动物身上重现人类的行为的实验。) 迷信,毫无疑问可算是一种思维的“牢笼”,所谓迷信就是一种跟现实规律不相符合的心智表达(mental representation),如相信一个无根据或不存在的规律。作为也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种对真理有着执(bìng)着(tài)追求的物种,我们自然不能容忍自己生活在幻觉当中。所以我们常常对迷信有着一种近乎迷信的反感。 这本倒也无可厚非。只是近几十年来,工作在进化论和心理学的交界处的一群人逐渐意识到,我们所共有的许多看起来很不合理的行为或怪癖,如果放到整个生物演化的大框架下面去看,就讲得通了,这门学科就是进化心理学。这方面最为公众所熟悉的例子之一就是“行为经济学”,行为经济学对传统的“理性”经济人假设进行了卓有成效的质疑。例如有这么一个著名的分钱实验(正式说法叫“最后通牒游戏”):你跟另外一个被试参与这个实验,心理学家给了另一个人一百块钱,他可以随意进行分配比例,可以给你1毛钱,也可以全给你,而你只能做两件事情,接受或者拒绝,如果你拒绝,那么你们两个人都拿不到任何钱。现在,如果对方只给你一毛钱,你会怎么做呢?理性人假设是说,只要他分给你的钱是非零的,你都选择接受,因为从(绝对)获利的角度来说这明显是更好(理性)的选择,但实际上谁也不会这么做,对于不公平的分配,我们往往“宁可玉碎不能瓦全”。这说明我们做决定并不仅仅是为了最大化个人绝对收益。事实上从生物进化的角度来说,拥有相对繁衍优势的基因才最终会被留存下来,“相对(而不是绝对)优势”才是终极的目标函数。为了保持相对优势,我们不仅愿意放弃,甚至有时候愿意牺牲绝对利益。例如有这样一则有趣的寓言:你是一个农夫,你的邻居有一次恶意毁了你半亩田,你很愤怒,这个时候上帝出现了,上帝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保持原样,另一个是上帝再毁掉你半亩田,但同时却毁掉你邻居一整亩田。你会怎么选呢?“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是同样的道理。(当然,也无需对人性的阴暗面感到灰心,这个逻辑的反面同样成立,即我们对于合作行为也是“投桃报李”的,比如《合作的进化》就是专门讲我们的合作基因的。) 迷信也是类似的道理。乍看起来迷信的确是百害而无一利的,而且尤其是当你把目光只放在那些“真·迷信”上的时候,你难免会感叹人类有时候真是蠢到家了。但是,实际上,迷信只不过是我们高度进化的适应机制的一个不可避免的副产品(by-product)。说到这个,故事就多了去了。这里再讲两个进化心理学家们最喜欢举的例子(类似的例子在本系列前面的文章中也提过):假想你是原始人,你在树林里面打猎,听到身旁不远处的灌木丛可疑地动了一下,这个时候你会按兵不动,还是更愿意相信后面有一头猛兽而走为上计呢?当然是走为上计,因为如果真有猛兽,你就捡了一条命,如果没有猛兽,你除了吓一跳以及花点力气之外也没什么损失。再如食物中毒:在我们茹毛饮血的远古生活中,食品安全实在是一个反复出现的进化选择压力,假想你在吃了某东西之后不久上吐下泻,即便有可能只是巧合,出于保险起见也还是假定是食物有毒,下次不吃为妙,因为不吃该食物的话还有别的食物可以选择,无关大局;但吃了的话可能代价就大了。 学术界把以上提到的两种错误,即“没风险时误以为有”跟“有风险时误以为没有”分别称为一类错误和二类错误(“妹子无意时误为有意”和“妹子有意时误为无意”)。我们在面对未知的时候,必须在一类和二类错误之间有所取舍,考虑到我们的主要任务是为基因传宗接代,而不是做不要命的科学家,所以进化之筛选择出来的决策系统往往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我们的这个在未知面前为了最大可能性确保生存繁衍优势而作出的特定选择偏好,被统一称为Error Management System。事实上,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在一类和二类错误之间的取舍贯穿了我们日常生活决策的方方面面。例如孕妇辐射服科普了那么多年,销量还是那么火,也是类似的道理:对于大众来说,要深入理解枯燥的科学研究到情感上确信防辐射服的确没有必要的地步,是不大现实的,所以科普了许多年之后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还是“虽然很可能报纸上、科学家们说的是对的,但是并不排除他们弄错了的可能性”(毕竟科学家们犯错也是家常便饭),既然不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而另一方面穿了也不过就花几百块钱(也没什么太大的不舒服,况且一辈子也就生那么一(几)次孩子),而不穿的话则“不排除”严重后果,那么还是穿了吧。这就是一个典型的以确定性的代价来消除不确定性的风险的现象,正如同发达的保险业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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